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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羊祜这时候关切地问:“将军方才是否需要这个?”他回身一拔,居然抽出了自己的佩刀,横刀平举,耷拉着眼皮说,“将军若有用处,仆有驽刀一柄,可为将军所用。”然后短刀被双手递到陆抗跟前。刀身明如秋水,刀刃精寒四射。
这不正好是陆抗行凶的好凶器。
陆抗微微蹙了蹙眉尖,抬眼看向羊祜。
羊祜把刀又往陆抗眼前送了送。
刀尖在淡淡的阳光下发出反光,扎着陆抗的眼,陆抗不舒服地退了一步。
陆抗站着的地方,其实是一个斜坡。陆抗不知是怎的给忘了,脚下没掂量好轻重,踩了个空。羊祜只看见这个天上掉下来的丁香一样结着愁怨的弟弟双手在空中一阵乱舞,然后仰天直挺挺地栽了下去。
羊祜探头往下看了一会儿,然后快步走到摔得一时爬不起来的陆抗身边,蹲下来依旧把刀往陆抗面前送了送:“将军休要客气。”眼神看起来似乎好像非常诚恳。
非常诚恳。
陆抗抚着后腰撑着自己慢慢坐了起来,然后站了起来。
蹲在旁边的羊祜也跟着站了起来,刀依旧递出。
陆抗握住了刀柄,将刀取了过来,垂眼凝视着道:“羊公真坦荡之人。敌首当前,慷慨借刀,实乃非凡气度——羊公就不怕抗执此刀为国诛敌吗?”
羊祜吧唧了一下嘴,拢起手作了一揖:“仆天资驽钝惫懒,每误国事。我朝英贤汇集,四方麟才络绎来投,纵仆身填沟壑,亦不过万里长城掉落一星石屑,万顷良田少去一株病秧,自有接替之人,权可当让位于贤者,于国事无损。故仆虽死无憾。倒是陆将军您……”羊祜抬眼看了看陆抗,不紧不慢地说,“合当为国保重身体,万不可有失。否则——大厦倾矣。”
陆抗默然不语。
这尽是实话。
纵然他今日杀死羊祜,取首级而归,可于势有补?反更失民心。
他把刀交还给羊祜。
羊祜看了眼天空,便说道,“陆将军,天色不早了,前方有处旅店,你我不妨去此处歇息,明日本将军亲自送你回去”
“那就有劳羊将军了!”
《易》,“需”卦:“有孚,光亨,贞吉。利涉大川。”
十月将尽,万物萧瑟。孟津渡口,两叶小舟缓缓划入黄河,迎着波涛,向对岸奋力划去。陆抗坐于当先的小舟,衣带临风,全身滚烫,以至于不得不将双手浸于河水之中,寻求冰凉。手如刀,割开河水,分而辄合。
快乐,无与伦比的快乐,几乎超越了他身体所能承受的极限,要将他炸为碎片。
换一个人和陆抗易地而处,非但不会快乐,反而完全有理由感到沮丧。
“都督,吴军俘虏邓香带到”
“你退下吧。”
“都督,末将留下好保您安全。”
“不必,素闻邓将军仁厚,绝无害人之心。”
“可是……末将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