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上午，电影院情杀案一审开庭。华洲法院与华洲检察院仅仅一墙之隔，沈晚舟带着李澜步行到法院。明媚的阳光带着一丝丝暖意，从法院审判大楼的台阶一侧透过来，投射出长长的光影。法院门前高高的台阶一半阳一半阴。沈晚舟瞥了眼台阶的背光阴暗面，不紧不慢地拾级而上。“姐，听说这个电影院情杀案的审判长是最高院调下来的，他之前一直在最高院的审监庭，办理的都是超难的再审案件。”李澜在她耳边聒噪地说着，“一周前才刚调到市法院。”沈晚舟“哦”了一声，兴致不高，路上遇到几个认识的法官，淡淡地打了声招呼。李澜却很兴奋，拉了拉她衣袖，继续八卦道：“你知道他哪个学校毕业的嘛？”“哪个？”“五道口职业技术学院！”沈晚舟脚步微微一顿：“清北大学？”“对呀！他本硕连读，22岁就从清北大学硕士毕业了，厉害吧？”李澜一副与有荣焉的自豪样，“而且在最高院审监庭工作了4年，今年26岁，天才级别的！”沈晚舟抿了抿唇，确实挺厉害的。她轻车熟路地往十五号刑事审判庭走去，进了审判庭，熟练地在公诉席位上坐下。对面辩护席上坐着一位网红脸的女律师，一身黑色职业套装，冲着沈晚舟眨了眨眼睛，嘴边挂着职业微笑。与其说是微笑，不如说是职业假笑，皮笑肉不笑，甚至带着点挑衅。“怎么又是这个蛇精脸？”李澜小声嘀咕，“诶，她鼻子是不是又动过了？都整歪了！”孔仪璋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们。“呕！她怎么一直盯着我们看？”李澜受不了，难受地别开眼睛，“我要吐了好吧，说是律师却总是和稀泥，拿不出证据又辩不过我们检方，尽会胡搅蛮缠，超级不喜欢她！”“小澜，谨言慎行。”沈晚舟淡淡道。“嗷，好的。”李澜吐了吐舌头，侧眸看了沈晚舟一眼，“哇塞！姐，和孔仪璋一对比，你简直是仙女下凡好吧？美得发光！”沈晚舟对李澜的彩虹屁置若罔闻，抬眸瞥了孔仪璋一眼，镇定地翻开了面前的案卷。孔仪璋嘴角笑容有点僵，她的挑衅像是打在了一团柔软的棉絮上，沈晚舟根本没有任何情绪波动。此时的观众席上被害人家属与被告人家属陆续进场，双方骂骂咧咧的，气氛剑拔弩张。过了一会儿，法庭中间席的书记员站起来，开始宣读法庭纪律。书记员声音洪亮，语速略快，像是看视频点了1.5倍加速。读完法庭纪律，她停顿了两秒，“请全体起立，请审判长、审判员入庭！”众目睽睽之下，审判席的入口处传来几道脚步声。沈晚舟站起来循声望去——三道人影逆光而立，为首的那道身影异常高大挺拔，淡淡的光晕勾勒着他完美的身型体魄。走得近了，几道身影周身的光晕散去......众人看清了合议庭三人。为首的男人脸庞立体，五官深邃俊美，一袭法袍加身，宛若神祇。沈晚舟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脑海中闪过的人名越来越清晰......陆...陆见洵？！他是陆见洵！呃......某些尴尬到不行的回忆也随之蹿入了脑海。一时间有句话不断在她的头顶上盘旋：龙应该在云里......沈晚舟喉咙发紧，脸越来越烫，她在心底暗骂了一声，赶紧低头看案卷冷静一下发烫的脑袋。陆见洵在审判长的席位上坐下了，随后两名人民陪审员也坐下，合议庭入座完毕。书记员恭敬地转过身望向他：“报告审判长，法庭准备工作就绪。”他轻轻点了下头，拿起了法槌：“开庭。”听到他的声音，沈晚舟下意识望向他，目光微微发怔......另一边，两个高大的法警带着被告人林江入庭，法庭审判正式开始。庄严肃穆的审判席，审判长陆见洵开始核对被告人信息。他眉眼冷峻，语速低缓，缓慢中又透着清冷，似迷又似雾。沈晚舟从陆见洵身上移开目光，迫使自己冷静，却怎么都冷静不下来，频繁走神。她的思绪不受控制地飘到了八年前的初秋......那年，她16岁，高一。刚入学就听说高三部有一位叱咤风云的天才少年，高一就被清北大学保送录取了，名为陆见洵。在好奇心驱使下，她每天放学后蹲在高三部门口，想一睹这位天才少年的真容。那年的高中校园，林荫大道被绿树和鲜花装点，微风徐徐，透着清冽与单纯。沈晚舟终于在一个夕阳西下的傍晚，见到了陆见洵。少年个子很高，很瘦，长相清隽，气质清贵，穿着白色短袖校服，黑色校裤，单肩背包，从她身边走过。夕阳的余晖被梧桐树的树叶切割，闪烁的碎光跳跃在他的眉眼上.....当时沈晚舟只想到了几句诗：坐尽风尘，不带凡裳；食尽烟火，仙客皮囊。她被冲昏了头脑，不知怎么的，蹦跳着从他背后追了上去，“嗨，陆见洵，你好，我是沈晚舟！”很多场景她都忘记了，只记得当时少年转过头望了她一眼，他的眼睛异常黑亮，道路两旁的梧桐树都仿佛揉碎在了他的眼眸里。那一刻，他的眼里有光。“有事？”“没，没事。”她面色微红，微笑着道，“听说你很厉害，我想把你当成我的偶像！”陆见洵：“......”他当时是怎么回她的？他好像皱了下眉，很冷淡地回了一个“哦，随便”，就转身走了。从那以后，沈晚舟经常在高三部蹲他，有时候和他打声招呼就跑了，有时候在他身后默默跟到校门口才离开。反正那一年时间，她情窦初开，暗恋上了清贵淡漠的他，不断在他面前刷存在感。对他的称呼也从“陆见洵”变成了“见洵哥哥”。追随了整整一年，直到高考前一天，6月6日，她千方百计地弄到了他的手机号。傍晚，沈晚舟瞥见白衣少年从林荫道的一端走来，当即给他发了两条很诗意的短信。第一条：龙应该在云里。第二条：你应该在心里。两条短信一前一后发送成功！她的心跳不断加速，再加速......随后，她看到陆见洵低头从口袋中拿出了手机——她的心跳直接停跳了一拍！当他快要看到短信之时，她鬼使神差地把后一条短信给删除了。只留了第一条：龙应该在云里。陆见洵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目光仅在手机屏幕上停留了一秒，就把手机重新放进了口袋中。沈晚舟忐忑不安，怕他看到了后一句，又怕他没看到后一句，“哒哒哒”跑上去拦住他，“见洵哥哥......”“有事？”他问，眸光冷淡。她嘴角笑容僵住，想脱口而出的话堵在了喉咙。陆见洵绕过她径直朝前走。“哥哥，高考后你还来学校吗？”她在他身后轻声问道。陆见洵没有回答，快步朝着校门口走去。她撇嘴，照常沉默地跟在他身后，跟到了校门口。“不来了。”他侧了一下脸，话是对她说的，但面色极其淡漠，“小姑娘以后矜持一点。”这是他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沈晚舟愣在了原地，她当时怎么想的？应该是想当场去世，感觉有千军万马的尴尬和羞愧在血液里奔腾而过。自此以后，学校里还留着他的传说，但他再也没有出现过。自此后八年，他和她成了两条平行线，沈晚舟16岁到今年24岁，她再也没有对任何一个男生主动过。因为他给她留下了巨大的心理阴影。“沈检，沈检！”李澜用手肘碰了碰她，“沈检，审判长叫你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