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后的轿帘被一只大手从里面掀开,露出一顶黝黑铮亮的狗皮帽子,一个粗大的嗓门叫喊了一声:“妈了个巴子的,前面要借道了,拐子都收了,快线滑过去啊!” 这是胡子的切口,意思是,前面要通过敌对地区了,手枪都收起来,快速通过。
“得嘞!三爷,您就安生歇着吧!”一个汉子笑着答应了一句。
一行车马快速冲向前方的上坡路,冲到一半时,坡路顶上闪出一批高头大马,一个身穿老羊皮袄,头戴羊皮帽,肩上扛着一只俄式步枪的人冷冷的看向下面。
马车没有丝毫要减速的意思,一个汉子高声朝上喊到:“草河场山头子,借道快线滑一道,并肩子,什么蔓啊?”这句切口的意思是,草河场的杨家,向北顺路经过,兄弟是哪家的?
老羊皮袄翻了个白眼,调转马头,慢慢向下坡走去,一边走一边喊了一句:“三块石龙子龙蔓。”
当一行车马冲上坡顶时,山道上已经看不到人影了。骑马的两人放慢速度,让马车先下,自己拉着绳子慢慢的跟在后面。
这是两伙胡子遭遇时最简单的问答,懂得胡子切口的人就可以互相通名,一般不会再起冲突了。也有个别打埋伏暗算对手的,用切口忽悠对方进入自己圈套的。此时的关东大地上流行着两种通用语言,一种是奉天官话,一种就是胡子切口。
这种胡子切口刚开始会觉得很神秘,熟悉之后会觉得非常有意思。龙子龙代表姓孙,其实就是龙子龙孙缺一个字。胡子不愿意直接报出自己的真实姓氏,就故弄玄虚的给自己起个代号,胡子之间管这个叫蔓,问贵姓就是盘蔓。
此时,王啸林家的丧事已经操办完了,家里还设有灵堂,等着一些远方朋友赶来祭奠。
老陆一直在王家帮忙,胡子没发现一个,军队的军官却来了好几批。老陆心里有点打鼓,很好奇这王老五到底什么背景?
这两天来的人虽然少了,但是来人的名头却越来越大。东北各大城市的头面家族几乎都派人来了。其实这些人里,很多也和胡子有扯不清的关系,可是老陆一个也不敢抓啊!
王啸林自己也是一脸懵啊!老爷子从来没和自己说过年轻时的事,来人谁是谁自己彻底蒙圈了,要不是郭云涛见多识广,不定闹出多少笑话呢!
王啸林跪在灵位前,收拾着火盆里的纸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紧跟着扑通一声,来人跪在地上,而且是膝行着向前。
“五叔,五婶,大侄子来晚了啊!大侄子不孝啊!”
王啸林惊疑的回身看过去,只见一个彪形大汉,匍匐着跪在灵位前,身上穿着一套邹邹巴巴的学生服,极短的头发下面隐约能看到一道刺目的伤疤。
一张大脸缓缓抬起,脸色凝重的对着王啸林说:“节哀顺变,哥哥来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