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在我踏出病房的那一刻，她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你看，我就说了，还不如养条狗。」
6.
在我妈怀孕7个月时，我家出了变故。
我爸因炒股，赔了100多万。
在这个并不算富裕的家庭里，100多万是我爸他们一辈子的积蓄。
接到电话赶回家的时候，我妈挺着肚子，手里拿着纸和笔，在餐桌上写写画画。
我爸正双手抱头，蜷缩在椅子上，我妈用笔一下下隔空点着我爸的头。
「你说话啊你，闺女回来你不知道老脸往哪搁了是吧？我告诉你，今天不算清楚这个账，我直接一头撞死！」
「你说的什么话？天天死啊死的。」我爸瞪了她一眼，随后看向我。
「妞妞，你吃饭没有？」他比我上次见他时，好像苍老了十岁。
我摇摇头，又点点头。
我家的规矩我知道，在我妈不提及吃饭的时候，所有人都得跟着饿。
「吃什么吃？来你告诉我，天都塌了还吃什么？」
这是栋老式居民楼，隔音自然不算好。
果然没过多大会，邻居就来敲门了。
「天天吵吵！你们家到底有没有一天安静日子！」
邻居阿姨早已清楚我妈的性子，自然没有好颜色。
「行了，知道了！」我妈摔上门，训斥我爸的声音倒是低了不少。
年年如此，她只敢在家里对着我和我爸大呼小叫，却不敢对外人。
「别算了，借钱吧！」我爸像是终于认输了，又像是想要逃避，起身回了卧室，并且把门轻轻地关上了。
「借钱？从哪借？找谁借？你个窝囊废，没钱了就会找我弟弟妹妹，找我娘家借钱，你怎么不去找你的好爹借钱啊？」
我妈追上去，打开房门继续骂。
声音隔了一堵墙，但并未低多少。
我坐在沙发上，目光有些呆滞。
小时候我好奇，去问小朋友，她的爸妈会不会天天吵架。
几乎所有的玩伴都说不会，有的说是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
我那时候就在想，为何我家每天都要吵架？
「……你自己去打电话，我丢不起这个人！」
丢人？
我内心嘲讽，满小区怕是早都知道我爸是个窝囊废，我是个不孝女了。
还怕丢人？
7.
我与我爷爷家走的并不近，因为从小我妈就告诉我，我是个女孩，我奶奶很嫌弃我。
以至于我出生后，奶奶从老家拿的小衣服，是我爸小时候穿包浆的。
不过奶奶在我四岁那年就因胃癌去世了。
至于我爷爷，已有80高龄。
每天骑着小毛驴，在村里卖他自己酿的酱油醋。
这次我爸出事，爷爷拿出了20万。
是他的棺材本。
「还是你爷爷和你大伯好，拿了35万出来。」我妈坐在沙发上喜滋滋地算账。
「姥姥呢？」我问她。
「别提你姥姥，你爸给她打电话她说没钱，我给她打电话她还说没钱。」我妈白了我一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