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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景昌的家离这儿不远,穿过三条胡同,向东一转就到了。那是一个独门独户的小院儿,他也刚刚搬过来没两年,是落实政策后发还给他继父齐志寰的。
齐景昌的生父姓楚,据说是一个国军军官,撤离北平的时候只有一张机票,他就把身怀有孕的妻子抛下了,也不知道现在人在哪儿。母亲生下了她,后来改嫁给了齐志寰,一个物理学家,于是他便随继父姓了齐。
继父在幼年的齐景昌心里就是一个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大学问家,教会了他很多东西,对他也视若己出。只可惜,在那年月,像他这样的大知识分子,又娶了国军军官的前妻,结果可想而知。在齐景昌15岁那年,他终于没有扛过去,去世了。很快母亲也随着他去了,留下尚未成年的齐景昌一个人。
虽然现在平反昭雪了,可人已经不在了,想想也是唏嘘。
齐景昌带着战战兢兢地林素云回到小院儿,进了屋,在门后拉了一下灯绳。
灯一下子亮了,林素云这才看清了面前的这个被叫做齐爷的男人。他三十来岁,中等偏上的个子,面容清隽,带着些许书卷气,看上去就像一个教书的。可她知道,他不是!因为林素云看见了,她看见一个人像死狗一样被他们的人拖出了胡同口,丢进了窨井里。
“坐吧!”齐景昌指着方桌边的一条凳子说。
林素云怯怯地坐下,又偷偷地看了一眼他。只见他拿起火钳拨了拨炉子里的火,又添了几块煤球,在炉子上做了一壶水。
他做好这一切,拖了一把椅子坐在林素云对面,问:“脸上的血是怎么回事?”
林素云这才想起来自己为什么会跑到那个胡同去,心里又害怕又难过,开始轻轻的抽泣。
“怎么了,不想说?”
她想起跑出来的时候车间主任那一声哀嚎,和喷涌出的鲜血,颤抖着说:“我杀人了!”
齐景昌一怔,勾了勾唇问:“怎么杀的?”
林素云这才发觉自己失了言,便垂着头不说话,只是默默地掉眼泪。
“不说?那我就把你交给公安,他们问口供,可没我这么客气,你不想说也得说。”
“那,那我就跟公安说,你们也杀人了。”林素云小声说。
齐景昌嗤笑一声,语气淡淡地说:“那我现在就把你杀了灭口。”
林素云吓坏了,哭声立刻就从抽泣变成嘤嘤声。她紧张地看着站起来的齐景昌,怕他会过来掐死她。
然而齐景昌绕过了她,在门边的脸盆架上拿了一个搪瓷脸盆,出了门。她听到院子里水龙头一阵哗哗地响,接着齐景昌就推门进来了。
他把炉子上壶里的热水兑了一些在脸盆里,试了试水温,又在脸盆架上拽了一条毛巾,扔到盆里。“擦擦吧。”
林素云犹豫了一下,站起来,蹭过去,拧了拧毛巾,开始擦拭。她脸上的血迹并不多,脖子上却被溅了不少,顺着流进衣服里,白色内衣的领口都是血渍,身上的工作服也有大大的一滩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