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仪，你的嘴还是那么硬。我知道你大手大脚惯了，现在世道不一样了。若你肯开口求我，我不是见死不救的人。用不着出卖色相，靠那些男人的赡养费过活。”
我嘲讽道：“这你放心，我还没沦落至此，离开了仲副官才让我见识到别的男人，你是我交往过最抠门儿的一个。况且我命硬嘴更硬。学不会仲副官的做派，忍辱负重爬上来，攀上高枝儿变凤凰。油嘴滑舌我怕崴了舌头。”
仲天瑞冷笑一声，小声说：“哦？这么说现在傍上的男人比我更好咯？怎么，那个男不男女不女的戏子对你这么大方，你还不是来我这里讨钱？”
我心里一颤，冷静下来说：“你多虑了，我来这不过是图个不用讨价还价的方便。”
“最好是，不过提醒你一下，要是还想坐回仲少奶奶的位子，以后就不要把恋情闹得满城风雨。”
呵，这男人还真是自以为是。
我不由得在心里嗤笑了一声：老封建，多看看报纸吧！要跟本小姐结婚的人从奉城排到巴黎，哪里轮得到你。
“来了，来了！当票和银两都拿来咯——”小伙计吆喝着疾步跑来。
他拿出纸笔和红印，书写完交给我：“奶奶，都写好了，还是照例：
死当。当面作价，钱货两清。一共一千两百七十五块大洋。”
伙计对我使了使眼色，凑在我耳朵边说：“副官特意交代您的品目都按高档货算价，还吩咐多给您二十五块大洋，凑个整儿，一千三百块，您请儿好！”
我搞不懂仲天瑞的心思了，一面当面羞辱我，一面在家里伙计面前装深情。
“慢着！”仲天瑞伸出手臂拦住，对我说：“活当吧，念在旧情上，赎当不罚息，给你宽限半年如何？”
按照规矩，活当可以免息在两月内赎回，但我根本没想赎。
我假装没听见，并未理会，拨开他的手，码起了钱币，“您家掌柜可真会做生意，就多给二十五个，打发叫花子人都瞧不上！”
仲天瑞听了歪头说：“你不端大小姐的架子，我可以多给你加上一百块大洋。”
“用不着。我要缺那几块大洋，把您求婚时送的玉镯当了就行。哦不，瞧我这记性，咱俩离婚后我早就当了它，才换了几袋大米。”
我假装说错话吐了吐舌，看着仲天瑞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紫，心里得意极了。
刚到门口回想起来觉得不解气，又从台上拿了两摞钱装进钱袋子。
我举起来冲着仲天瑞摇了摇，里面哗啦啦作响：“不过仲副官的好意我还是心领了，想念您的时候，我再拿这钱淘几只破镯子玩玩。”
没等他反应，我已然跑出了当铺。
2
刷着黑漆的新式汽车旁，一个穿着呢子西装的男人正倚在车门上，背对我。
他是奉城商会老会长的儿子，孔瀚因。
我和他在留洋时是同学，不久前，我们在生意场上偶遇，没多久就结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