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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封建身边的人摇摇头。他靠着窗户,当然不肯换。又睡得正好,被两个人说话吵醒,心里正不耐烦,裹紧了身上当被子盖的一件工作服,换个姿势,把头搁得更舒服点,闭上眼睛继续睡觉。
刘卫星觉得无趣,朝仇封建耸耸肩,表示没有办法。
仇封建却摇晃一下身边那人,说:“徐长卿,别睡了,我们讲讲话。你们机床厂这次来了多少人?”
那叫徐长卿的青年睁眼回答说:“六十多个人。”这个徐长卿有点蔫头搭脑的,回答完便又眯着了。
刘卫星听了他的名字鬼鬼祟祟地笑,“徐常青?哟,跟洪常青一样?党代表啊。”
仇封建推推刘卫星的背,在他耳朵边小声说:“这辆车上顶好看的小姑娘就是他们机床厂的,喏,前三排那个穿线呢格子梳两根辫子的,是他们厂有名的广播员,一口普通话,讲得不要太标准哦。我们去他们厂里打比赛,都是她坐在主席台上播的音。”
刘卫星一听前面有美女,顿时眼睛都亮了,站起来往车头那边走,假意问老叶师傅:“师傅,我们中饭都没吃,晚饭在哪里吃呢?我又不是去打美帝苏修,顿顿都吃压缩饼干。水壶里的水也喝光了,嘴巴干得来要死。”
老叶师傅也站起来,转身朝着大家,大声说:“同志们,晚饭请放心,厂里食堂已经预备好了饭菜,还有老职工组织了欢迎队伍,到时候会敲锣打鼓来欢迎你们这些新职工。再忍两三个钟头就到了。这里早就出了浙江,进入安徽了。”
“一个徽州朝奉②,有啥稀奇。穷来兮的地方,又不是啥外国大马路,用得着这么激动吗?”刘卫星嘟嘟囔囔地说着,一边往回走,一边看穿那个格子衣服梳辫子的女青工。那女青工本来靠着身边的女伴在睡觉,被老叶师傅吵醒,懵里懵懂地睁开眼睛,正拿手揉,一点没注意有人在看她。
刘卫星走到她边上时拿死眼看了她两下,回到座位上扭头对仇封建说:“确确实实好看,漂亮,卖相灵的。皮肤老白,眼睛老大。这女的叫啥?”
仇封建捂了嘴在他耳朵边上说:“我听见他们叫她小申,申什么就不知道了。”
刘卫星转头问徐长卿,“叫申什么?”
徐长卿把工作服的衣领再竖高点,遮住大半张脸,装睡不回答。刘卫星撇撇嘴,再不理他,继续扭头和仇封建说三道四,说东道西,一路都没有停。徐长卿却睡不着了,闭着眼睛想刚才老叶说的话。
老叶说的老职工,是最早一批来这个位于安徽大山里的后方基地的,至今已经有七八年了,比他们早一批来的也有三年。这些职工都是抽调上海各大工厂的技术人员精兵强将来开设的分厂,许多工厂一分为二,一部分留在上海完成指标任务,一部分远赴大小三线从头干起。光是五八年到六六年,就有二十三万职工随厂迁到陕西、甘肃、青海西北地区,华东则是江西、福建、安徽,远到云、贵、川、湖南都有上海工厂的后方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