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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肆礼微笑道:“温小娘子正是伤心之际,祖父此时问起亲事,岂不是为难她?
阿榆飞快瞟他一眼,嘴角抿了抿,向他敛衽一礼:“祁郎君说的是!”
祁肆礼愕然,凝眉看着她。
阿榆冲着祁纶又是郑重一礼,迎向他蓦然锋锐的目光,缓缓道:“祁老,我自知蒲柳之姿,不足高攀郎君。四十年前那一诺,并未落于纸笔,原不过玩笑而已,何必当真?何况如今温氏家破人亡,唯余我一人。纵祁家高义,不忘旧日誓约,我也无法坦然嫁入祁府。我不想成亲之后,日日所思所想,都是我那些在火海中哀嚎的亲人;夜夜午夜梦回,都是亲人的亡魂在哭着呼唤我的名字。”
阿榆似看到了那夜温家的大火,也似看到了更久更远之前的某个傍晚,迎着如血夕阳,在衰草连天里,步步走向离散,走向家破人亡的那些亲人。
她的语调再也无法维持素日的平和柔婉,在清风淡淡中显得尖厉;那双澄净的眼睛似被压抑的痛苦和悲惨笼住,又黑又冷。她勉强咧了咧嘴,似乎想用浅笑来掩饰什么,但她终究没能笑出来。她索性抿紧了唇,仰头盯着祁家祖孙,不再掩饰她的仇忿和悲怒。
她眼底的黑和冷里,便窜出了簇簇幽火,灼灼逼人。
祁氏祖孙不由屏住了呼吸,连周若薇都紧盯着她。
祁纶问:“你待要如何?“
阿榆低而沉地吐着字:“我要报仇。我要查出五年前陷害阿爹的卑鄙之人,我要查出三个月前夷平温家的幕后之人,我要让那些痛苦冤死的亲人亡魂,在九泉之下终得安息!我不要婚约,我不要夫婿,我也不要什么未来、什么富贵,但我要求一个真相,求一个公道!哪怕舍了一身骨血去铺路,我都要去求一个公道,告慰那些在远方呻吟惨死、尸骨难存的亲人!”
阿榆双膝跪地,重重磕下三个头,神情间是掩藏不住的悲愤痛楚。
她颤抖却尖锐地说道:“求祁老帮我!我只要一个进入审刑院的机会,可以名正言顺去查温家灭门案的机会!我会亲自查出真相,亲手逮住幕后元凶!”
她忽转头,灼烈的眸子蓦地盯向祁肆礼,“祁郎君,我不会连累你,真出了什么事,哪怕粉身碎骨,我一个人担!”
说话之际,她直直地盯着祁家祖孙,眼底的火焰焚去了面具般的温婉柔和,唯余刀锋般的尖锐,散发着天真而无畏的悍勇。
这种悍勇,令她整个人都在煜煜生辉。
三月的柳絮漫天飘浮,似迷了谁的眼。
周若薇觉得她的血忽然很热,心也烫了起来;祁肆礼却觉得不仅心脏,连掌心都一阵冷,一阵热。
阿榆又磕下头去。
她头上簪的木香花跌落,鬓发也微微散乱,整个人便似一支风雨中的木香花,飘摇而倔强,宁可抱香而死,不肯零落尘埃。